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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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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章

傅珩輕笑一聲, 黝黑的眸子裏閃現出點點亮光,猶如星子在天際炸開,璀璨生輝。

幼時, 他起早貪黑、勤學苦讀,唯恐虛度光陰,學得一身好本領。少時,他登頂禦座,攘內安外, 坐擁江山。現如今, 他宵衣旰食,將大瑞治理的海清河晏, 夜不閉戶。

他這半生,勤勤懇懇, 光明磊落,所作所為皆對得起民族大義,所做的,唯一上不得臺面的事情就是覬覦侄媳。

傅珩擡眸,沿著顧玫白生生腳踝向上看, 羽毛般的輕吻依次落到她的小腿處、大腿處。

他若是要臉面,便只能忍受一世孤寂, 他受夠了孤苦清寂,活色生香就在眼前, 他還要臉面做什麽。

顧玫微闔雙目, 眼看著傅珩一點一點吻上來,他往日裏溫潤儒雅的面容蒙上了一層晦暗不清的欲1色, 朦朦朧朧、迷迷茫茫, 拽著人不由自主地往下沈、往下沈。

秋風蕭瑟, 透過半開的軒窗刮到屋內,寢衣輕薄,冷得顧玫瑟縮一下,意識回攏,她猛地推開傅珩,蜷縮著身體,縮到床尾。

傅珩後退一步,轉身將軒窗關上,待折回床榻邊上時,臉上的欲色已消失殆盡,他撐開錦被,將顧玫蓋了個嚴嚴實實。

顧玫抓緊被角,揚起腦袋,警惕地盯著他,生怕他再做出不合時宜的事情來。

傅珩點到即止,彎下腰在她耳邊溫聲道:“好好休息。”而後緩步走到墻角,俯身吹滅多枝燈。

屋外秋風肆虐,顧玫的臉卻異常滾燙。

吳思成迎著秋風,匆匆到達宣室殿,一向穩重的老人兒,腳步卻略顯淩亂。

他跪到地上,額頭緊貼地面,啞聲道:“奴才辜負了聖上的信任。”

傅珩坐在檀木交椅上,身形偉岸,如一棵松。神色淡然,聲音也無波無瀾:“起來回話。”

吳思成這才站起身來,只腰桿微躬,遠沒有往日裏筆挺,他道:“那五顆珍珠是浣衣局的宮女成碧所有,待奴才帶人趕到浣衣局時,成碧已畏罪自盡。”

成碧於去歲入宮,不過十四歲,生得嬌嬌小小,身穿一套碧色衣裙,吊死在浣衣局院子中間的杏樹之上。

人死了,線索也就斷了。

成碧背後那人倒是好手段。

皇宮看似金碧輝煌、富貴無邊,內裏的汙糟只有身處當中的人才能領會。宮裏每年無緣無故暴斃橫死的人不知凡幾。無頭的案子得不到沈冤的也比比皆是。

傅珩沈吟片刻,手指摩挲著碧色扳指,古井般的眸子看向吳思成,緩緩道:“你去,將成碧的九族盡數誅殺。”

吳思成一楞,腦門上冒出絲絲冷汗。

成氏家族裏裏外外共有一千二百人,一千二百人一夜之間被盡數屠盡。

成家被誅九族的事情,像長了翅膀不脛而走。除了流雲閣,整個皇宮的宮人都在議論這件事。

“成碧為什麽自殺?”

“聽人說她在青峰山動了手腳,害鎮國公夫人險些跌落山崖?”

“她為何要坑害鎮國公夫人?”

“誰知道呢,莫不是心悅鎮國公?成碧是庶女,被嫡母設計送到了浣衣局,但到底是官眷,身份並不低。鎮國公夫人若有什麽三長兩短,她倒真有可能嫁進鎮國公府做個繼氏。”

嘖嘖。眾人一片唏噓。

接著又有人道:“成碧雖用心不良,鎮國公夫人到底無甚大礙,怎麽整個成家都被株連了?”

“那還用說,自然是因為鎮國公夫人純孝,深受太後娘娘寵愛,聖上孝順太後娘娘,自然得庇護鎮國公夫人。”

“是呀,是呀。看來咱們以後一定得敬著鎮國公夫人。”

甬道寬而闊,身穿明黃色龍袍的傅珩拾級而下,步入甬道。元寶跪地行禮,開口道:“太後娘娘請聖上到慈寧宮用飯。”

傅珩“嗯”了一聲,坐上龍攆向慈寧宮而去。

早飯清淡,適宜病人食用,受傷的病人卻未到慈寧宮用飯。沒有顧玫,飯桌上十分冷清。傅珩和太後相對而坐,默默用盡碗中粥食。

太後屏退宮人,看向傅珩:“成碧死有餘辜,但你為何要將整個成家盡數誅殺?成碧的罪責,並未到牽連九族的地步。”太後守禮,今日是第一次對傅珩的決定做出質疑。

傅珩回視太後,溫聲道:“後宮不清凈,兒臣需殺雞儆猴,給有心之人警醒。”

傅珩沒有妃嬪,禦極以後後宮一直十分安寧,太後也沒料到宮內出現這樣的事情,可惜,她年紀大了,沒有精力幫皇兒料理後宮。

太後輕嘆一口氣,盯著傅珩老生常談:“宮裏事事都好,就是少一位主事的皇後,你若是早日將皇後迎進宮,有皇後打理宮務,後宮也就不會不清凈了。”

哎,太後又嘆了一口氣,她這個兒子文治武功樣樣拔尖,怎麽就是不喜歡和女子親近呢!

可憐她活了六十載,竟連孫子長什麽樣子都不清楚。也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不能見到自己的孫子。

“朕心中已有皇後人選,母後莫要再憂心。”傅珩溫潤的聲音在耳旁響起。

“什麽?”太後又驚又喜,臉上的褶子都笑平了,“是哪家的姑娘,你趕緊告訴母後,母後這就著人準備迎娶事宜。”感謝先祖,她盼了這些年,兒子總算開竅了。

“母後年紀大了,無需勞神,兒臣大婚是政事,迎娶事宜有禮部操勞,母後只管等著含飴弄孫即可。”傅珩顧左右而言他,並未說出皇後人選,只將話題拉到了大婚上面。

太後的思路被傅珩帶偏了,她對大婚沒甚興趣,只開始想象逗弄小孫的情景。

顧玫發現太後的心情格外好,連小食都比平日用的多,太後脾胃虛弱,不敢用太多的甜點,便讓宮人將碟子撤了下去。

她笑盈盈道:“皇兒今日過來用飯,告訴哀家他已有了皇後人選,哀家等了這麽些年,原以為有生之年再無福氣含飴弄孫,沒成想皇兒突然就有了心儀之人。”

後宮空置多年,聖上總算有了立後的心思,本是普天同慶的大好事,顧玫卻怎麽都高興不起來。

他既已有心儀之人,又為何不顧人倫,將她囚在深宮?一個荒誕的念頭出現在顧玫腦海中,她搖搖頭,將那個念頭驅逐出去。

她是鎮國公夫人,哪怕與傅玄安和離,也是再嫁之身,傅珩總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將鳳位捧給她?

悠悠眾口,總是堵不住的。

衣袖內的手指不安的絞在一起,顧玫紅潤的臉頰變得蒼白無色,他怎能這樣蠻不講理,既有了心儀之人,就該放她出宮,一邊與心儀之人來往,一邊應付著她,他也不嫌累。

太後註意到顧玫蒼白的臉色,只當她身子尚未痊愈,累著了。便道:“哀家乏了,你也回流雲閣休憩去。”

顧玫心緒雜亂,生怕在太後跟前露出馬腳,便躬身退了下去。

月亮高懸,傅珩伸手推了一下跟前的房門,房門紋絲不動。他輕笑一聲,轉身走到窗邊,沒想到軒窗也關得緊緊。

響起敲門聲,高大清矍的身影映現在門外,顧玫輕哼一聲,翻身朝向床榻內側,用被子蓋住腦袋,盡力忽略外面的聲音。

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,惱人的敲門聲才停將下來。圓圓的小腦袋從被子裏鉆出來,顧玫盯著身穿灰色圓領襕衫的男子,兀得睜大眼睛,傅珩他怎麽、怎麽悄無聲息就進了屋子。

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,顧玫倏得站起身,立在床榻上,居高臨下睇著傅珩,陰陽怪氣道:“聖上不嫌累嗎?”既要處理朝政,又要應付兩個女子,他的精力倒是旺盛。

傅珩只當顧玫惱怒他夜闖寢房,他也不惱。伸手攏住她的纖腰,手一提就將顧玫從榻上移到膝頭。

顧玫不安地在他身前掙紮一番,見他毫不所動便停止掙紮。低聲斥道:“聖上之舉與街頭無賴毫無差別。”

傅珩點頭,棱角分明的下頜在她的額頭蹭了蹭,甕聲道:“嗯!”

他這樣大大方方承認,反讓顧玫沒了脾氣。

她直挺挺坐在他的膝頭,一言不發。

傅珩摟住顧玫的纖腰,將她往自己胸膛處攏了攏,離得近了,便聞到一股牡丹香氣。這個季節,只有慈寧宮的花房養著牡丹。

他隨口閑聊:“今日和母後賞花來著?”

顧玫難得迎和他,說出口的話卻讓人哭笑不得:“侄媳和皇祖母賞了好一會子花呢!”

侄媳、叔父、皇祖母,她倒是恨不得時時提醒他。

傅珩不以為意,眼角餘光瞥見八仙桌上放著一副五子棋,他喜歡象棋和圍棋,倒是很少下五子棋,擡手揉揉顧玫柔軟的發絲,低聲問道:“你喜歡五子棋?”

琴棋書畫,顧玫皆有涉獵。因象棋太過於費神,她便學了五子棋。在閨中時常與小姐妹切磋,倒是從未有人能贏過她。

顧玫難得有興致,她轉頭看向傅珩,二人離得極近,呼吸交纏到一起,無端的多了幾分纏綿意味。

她強壓下心悸,挑釁一般問道:“可要比一比?”

“樂意至極。”傅珩回答。話音未落便將她打橫抱起,輕輕把她放到八仙桌旁的玫瑰椅上。

顧玫的手還未痊愈,行動不方便,傅珩便按她的指示替她移動棋子。他一手執白子,一手執黑子,看起來像是自己在和自己下棋。幾局下來,傅珩慘敗,竟是一次也沒贏。

總算出了一口濁氣,顧玫瞧著傅珩,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。那笑帶著三分狡黠,兩份得意,美得動人心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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